郁临渊眉尖一挑:“为何让你说,是你家出殡,还是他家出殡?”
族长脸色一白。
“还有,”黑眸如墨,扫了一眼族长的脸,又瞥了一记他的膝盖,郁临渊接着道:“族长年纪也大了,跪下去的时候悠着点,方才这样猛地一跪,族长的膝盖当真没事吗?”
族长的脸色就由白转青,青转红,红又转白。
“谢皇上关心,草民没事。”
明明是挖苦的话,却还得谢恩,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憋屈。
郁临渊再次看向陈氏夫妻,丈夫便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。
“嗯,”郁临渊点头,“也就是,你们要将落儿姑娘跟她大哥合葬,陈氏族长以及村民们不同意?”
“是!”
“皇上可能有所不知,她大哥就是为了这场不伦之爱,才寻的死……”
族长也随即出声解释了起来。
如果那样,影响之恶劣,三岁孩童都清楚。
势必会被天下人笑话,势必会遗臭万年。
所以,他故意将前因道出来。
谁知,帝王接得也快,“一个大男人为这种事寻死?”
族长冷汗涔涔。
皇上,重点是前半句啊。
郁墨夜听得也甚是不舒服,什么叫一个大男人为这种事寻死?
当然,或许他这样的人根本无法体会这其间的伟大和无私。
冷了脸没有做声,却似乎看到郁临渊瞥了她一眼,又问向族长:“确定不是被人逼死的?”
族长愕然抬眸。
这话问得……
言下之意,好像是说被他逼死似的。
若他们不做那让人不耻之事,又有谁会逼他们?
而且,他也没有逼他们,他只是禀族规办事,那是老祖宗千年留下来的规矩,若真要说逼,那也是他们自己逼自己的。
当然,这些,他没有说出口。
一个帝王应该懂。
然,事实证明这个帝王,似乎……不懂。
“既然,人都已经不在了,同个墓有何不可?”
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,在所有人耳边炸响。
众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帝王。
特别是族长,还有那些村民、围观群众,甚至连几个地方官员都觉得震惊。
就连一直追随帝王左右的樊篱、青莲和王德都有些不可思议。
这样的话怎么会从一个帝王嘴中说出,且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?
此事有多重,她心里清楚。
可是他……
所有人都惊错得回不过神,一个一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族长犹不相信地确认:“皇上的意思是……可以……同墓?”
“嗯,”帝王爽快点头,“是啊。”
众人就彻底目瞪口呆了。
族长更是无语凝噎。
虽一介平民,并不了解全大齐最尊贵的男人,但是,这个男人的政绩和口碑还是有所耳闻的。
原本也应该是英明之君,怎么……怎么今日就这样糊涂了呢?
“皇上,此事万万不可啊!”本着一颗火热的赤诚之心,族长大无畏地提出了异议,“此事影响太过恶劣。”
原本还只是让他们陈氏蒙羞,帝王一参与,那性质可就严重了。
不仅皇室蒙羞,帝王被人诟病,整个大齐都要被人说成礼俗混乱之邦啊。
帝王却不以为然,“有什么恶劣的?兄妹本就是一家,出生前,在同一人腹中呆过,出生后,在同一屋檐下住过,死后,为何就不能在同一墓穴里葬着呢?”
被帝王如此一问,族长竟无言以对。
理儿是那个理儿,但是……
“好了,这件事,朕做主了,就依陈氏夫妻二人的,送殡继续。”
“可是,皇上……”
“休得再言!”族长准备继续劝说,却被帝王一声沉喝止住。
见帝王似乎真的怒了,无人敢再多说一个字。
原本喧嚣繁华的街道,一瞬间声息全无。
九王爷郁临归看了看帝王,心中略一计较,开口朗声道:“好了,大家都散了吧,今日之事到此为止。”
末了,又转身看向几个地方官员:“今日辛苦诸位大人了,没事了,也请回吧。”
最后,才上前,低声循问帝王:“三哥,我们走吗?”
帝王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的同时,一把握了边上郁墨夜的手臂,带着她一起朝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。
等一行人走了老远,众人才怔怔回神。
“恭送皇上!”
山呼声再次响起。
“多谢皇上!”
陈氏夫妻二人跪伏于地,泪流满面。
郁墨夜被男人拖攥着不得不往前疾走。
心里面其实早已经乱作了一团。
太多的意外骤不及防。
她以为这次逃定了,谁知道竟然又被逮个正着。
他们明明不是已经走了吗?
而且还走了整整两日。
怎么又会出现在忘返镇呢?
早知道他会出来,她就不出来了,她出来也没帮上忙。
哎。
还有,当初不是说,不想扰民,不想惊动百姓,特意让郁临归带兵驻扎在外围偏僻处,不进忘返镇。
今日却这样堂而皇之地来了。
不仅如此,甚至将这地方的大小官员都请来了。
搞得如此轰轰烈烈,怕不仅仅是惊动了整个忘返镇的百姓了,天下怕是都要皆知了吧?
难道真的就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是天子的身份?
从方才来看,他利用这个身份做的事,也就是给陈氏夫妻解围,让陈落儿兄妹二人合葬啊。
所以,他专程为此事而来?
不惜兴师动众,不惜让皇室蒙羞,不惜让天下人笑话?
她不懂了。
真的不懂了。
当然,她也从来未曾懂过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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