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厚熜面色略有些阴沉地尝了口燕窝,半晌都没有吭声。
“后来据说有一个好事的二流子,因为觉着这姑娘太妖异了些,就一路尾随她,看这丫头到底是谁家的。”宸妃低头为他添了碗汤,慢悠悠道:“结果看见这姑娘站在徐府的后院,抬手摸了摸院墙。”
“院墙?”朱厚熜下意识道:“什么意思?”
“一眨眼,人就没了。”宸妃抬起头来,面上依旧是那副无辜又不安的表情:“您说巧不巧,这晏半仙会使些神行千里的术法,怎么这小姑娘好像也会呢?”
李芳在屏风外轻咳一声,开口道:“陛下,那小姑娘递了条子过来,您要不要看看?”
“条子?”朱厚熜皱了皱眉,冷淡道:“你进来。”
“陛下,”宸妃脸色一变,略有些慌乱道:“这姑娘怕是个妖孽货色,您别着了她的道!这纸条上万一有毒呢?”
李芳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展开,任皇上隔着半丈远远扫了一眼。
只这漫不经心地一扫,皇上身体便僵住了。
什么?写的是什么?
宸妃大着胆子凑过去一看,也跟着愣住了。
『愿以死自证』
她头一次碰着这样赶着找死的。
这姑娘是个什么货色,她自己心里不清楚,但是十岁的小孩子,怎么可能会如此刚烈?
这种时候不都会哭喊着闹腾吗?
“李芳,”朱厚熜背对着他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:“你把她叫过来。”
李芳忙不迭应了,抬脚准备推下去。
“对了,”他又开口道:“晏大人有过来么?”
“回陛下,晏大人喉疾未愈,身体也还虚着,”李芳斟酌着语气,小心道:“需要我出宫唤她吗?”
“不用。”
似似被带过来的时候,模样疲倦又虚弱。
她原本就模样精致,露出这般柔弱的样子,更让人想紧紧抱在怀里。
朱厚熜自己也有几个女儿,心中难免会生出怜惜的情绪。
“拜见陛下。”她笨拙的行了一个礼,精致的小衣裳上带着些尘土。
“你为什么说,要以死自证?”朱厚熜坐在正位上,神情晦暗不明:“你若真是个妖女,哪怕死了,也无法让朕能信任你。”
“不,陛下。”徐似抬起头来,不卑不亢地看向他,声音轻灵而又平稳:“我三四岁时,曾被女娲娘娘频频托梦。”
朱厚熜略一挑眉,心里莫名觉得一切都太过荒唐。
“然后呢?”
“她不仅教会我诸多奇术,还让我醒来后便习得了轻功。”徐似说话虽语速偏慢,但语气同徐阶一般,都带着些老成持重的味道:“她告诉我,似似这辈子,不仅能福寿双全,还予了我不死之身。”
“陛下,被女娲娘娘祝福过的孩子,总不会是妖女吧。”她抬眼看向他,笑的颇为无辜。
“荒唐!”宸贵妃越发坐不住了,径直怒斥道:“你怕是烧糊涂了,敢说出这样的昏话!”
这世上,怎么可能有人会不死呢!
“什么意思?”朱厚熜越听越觉得是无稽之谈,皱眉道:“你难道能活几百年不成?”
“福寿双全,是指我可以富贵安稳的活到八十八岁。”似似慢条斯理道:“而若有人杀我,我也不会遭到任何祸患。”
在座的帝妃不由得俱是一惊,各自生了些旁的心思。
晏晚能掐会算,如姜子牙一般弄道破天机,原本便已经是传说般的人物。
而这个似似,若真是女娲属意的圣使……
“贵妃娘娘,臣女有一事不明。”似似见皇上还没缓过神来,侧身看向如坐针毡的宸贵妃,好奇道:“您为何不肯让我诊脉探蛊,查查到底是谁下的毒手,而一口咬定是我有意为之呢?”
宸贵妃脸色一白,咬牙道:“休得放肆!你如此妖异,谁知道你会不会栽赃给无辜的旁人!”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朱厚熜沉吟半晌,开口道:“宸贵妃,你有两个选择。”
“要么,让她帮你探蛊,若找得到元凶,这桩事便过去了。”
“若你始终不肯,那便让她今日问斩。”
似似眉头一动,挑眉看向那脸色极其难看的宸贵妃。
“你若是平安的活了下来,”朱厚熜慢悠悠道:“那果真是女娲显灵,朕便封你为正一品太师,赐黄金千两,从此可凭玉牌自由出入宫中,给朕沾沾福气。”
正一品太师!连徐阶贵为次辅,都没有得到过如此的荣宠!
宸贵妃一咬唇,哀求道:“陛下!陛下望三思啊!切莫被她蛊惑了心智!”
朱厚熜瞥了她一眼,嘴角扬起弧度,低声嘲弄道:“看来……你身体还不错啊。”
昨夜装的像快被蛊虫害的要撒手人寰,这不还活蹦乱跳着么。
他朱厚熜,自进宫接手这皇权之后,便不会再相信任何人。
他只信他自己。
晏晚还未睡醒,迷糊中被沈落如一把推醒:“起来了!再不去就来不及了!”
晏晚心道这十几天里就没安稳睡过一觉,揉着眼睛坐了起来,挑眉看向她。
“似似再过不到半个时辰,就要在菜市口公开问斩,徐大人都急疯了。”沈落如笑盈盈道:“别睡了,看热闹去。”
看什么热闹,也不怕闹出人命。
晏晚眼睛里都是熬夜附上的血丝,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,打手势问了今日的日期同时辰,掐指算了算。
乾卦九四,或跃在渊,无咎。
大吉之兆啊这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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